之前听见一首歌,叫做《耶和华祝福满满》,初听之下并无大碍,只是感觉这个祝福二字来的不当。提出来,有有人讥讽,言我多事,钻牛角尖。我和一位长辈探讨过这个问题,其实这不是一个神学问题,只是一个中文语法的错误。
中文的文法和英文及西方语言不同。动词变化不像希腊文那样分为主,受,间,直,呼;也不像英文那样注重时态,也不像其他一些语言那样注重阴阳词性。但是中文的动词等级是十分严明的。
当译经家们翻译圣经的时候,英文中的一个“give”,在中文要翻译成,赐,献,送,赠等不同的词汇。或者I,me,we,us在中文中就是一个我,其实国人都不太喜欢讲“我”的,通常表达我的意思有:学生,晚辈,晚生,老朽,老夫,老衲,贫尼,贫僧,奴婢,臣妾,臣,奴才,卑职,X某人,鄙人,朕,寡人,哀家,本宫,本席,老子,你大爷我…….都是我的意思,但是至于你怎么用要看情况,如果说错一个,那就是大错特错,而不能给自己辩解说,不都是我的意思吗?当然都是我的意思,但是却大不一样。至于到底要翻译成什么,要看主谓级别。中国古人,在用词方面相当考究,我们都听过《春秋》中的那个“崔杼弑其君’的故事。当时的史官坚持用“弑”字,而殉身,而后,也有人愿意继续为这个字,而殉身,这样看来,在中国,因为一个动词使用不当死人,殉身的还是有之者。在今人看来,弑杀和诛杀并无区别,但是在真正的中文中却不一样。这其中缘由,自是西方人士不解之处。
当然一个Bless,在中文又翻译成三种中文词汇,赐福,祝福,颂赞。上帝对人的bless是赐福,人对人的bless是祝福,人对上帝的bless是颂赞。通常是这样。好吧,你说我钻牛角尖,我不这样认为。我们再去考察到底赐福和祝福有什么区别。
赐,这个字,在《说文》中的解释是:赐,予也。当然《正字通》的解释更加明晰:上予下,曰赐。
而’祝’这个字的意思,则不然。在甲骨文中,你可以看见,“祝”这个字是一个人在一个神面前祷告的画面。
《說文》中言:祝,祭主贊詞者。
所以,祝是祷告的意思,祝福呢?就是我为你向上帝祷告,求上帝赐福给你。而在圣经和古代中东的文化中,人祝福另外一个人,还需要一个,就是要以谁的名义来祝福。要表明,我向哪一个神祷告,为你祝福。
这样看来,祝福本身的意思已经很明确,是祷告,是祈求上帝赐福,是以上帝的或其他的神的名义说话的意思。 这样的话,说上帝祝福,或者耶和华祝福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文法错误。我不相信说“上帝祝福你”的人在神学上有什么问题,只是中文的造诣没有像百年前的牧者那样考究吧。
圣经中有把耶稣的动作翻译成祝福,却无一处将上帝的动作翻译成祝福。因为祝这个动作是代求,而非应允。创世纪中反复地提及,为你祝福的,我必赐福他。就是这个意思。可见当时的译经家们并不像今天的传道人这样在语言上面不修边幅。
这样的翻译是常有的,记得我在十几岁的时候,一个美国老师问我,上帝会嫉妒吗?我说当然不会,他说为什么十诫中说上帝是嫉妒的上帝呢?当然我自小背诵的是中文圣经,不理解他的幽默。但是翻开英文圣经,的确写的是For I, the LORD your God am a Jealous God.我耶和华是嫉妒的上帝,中文翻译成了,我耶和华是忌邪的上帝。但是只有十几岁的我,感到很窘迫,去请教一个学贯中西的老先生,他说,一样的意思,就是好像赐给和献给一样,中国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喜欢用不同的动词。从此之后,从尔雅到说文,感到不能通达字义而去写诗填词的人真是害羞,不如去写十四行诗那样简朴的英文诗词吧。当然后来也如湛先生评价阳明先生一样,溺于词章之中,荒废学业。当然那都是传道之前的事情了。
当然,回头说来这个忌邪还是嫉妒的翻译,依个人感觉还是冯象先生的译本在这句方面翻译的比较得体。因为这个字有对上帝和夫妻之间都有用,只有冯先生的译文,兼两意而又不至失敬。
我雅威(耶和华)是容不得不忠的上帝。
出20:5冯象译本(冯象,《摩西五经》,牛津大学出版社,2006)
当然在希伯来文中,关于上帝的语言又有一个有趣的语法现象,是违法语法常理的。(当然希伯来文中关于上帝的语法特例不在少数。)上帝的言语通常都是完成时态。这样导致很多的评经家认为,圣经的写作年代晚于我们通常所认为的年代。比如上帝应许亚伯拉罕将迦南的土地赐给他的时候,用的就是完成语态。所以有人认为,创世纪,完成于以色列人得到迦南地之后,不应该是摩西的作品。当然,这样的误解是不了解圣经的语言习惯,上帝的话,都是完成时态。因为在希伯来人的观念中,上帝的话一出口,就已经成就了。
好吧,回到中文的文法。如果说我太固执于这个赐字或者祝字的用法的话,这样的中文水平就好像我同学的孩子讲英文那样;把my father说成me father,或者把how old are you说成how old is you一样的中文水平,我还要说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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